沒出息的事/1001次邂逅
【聯合報╱文/王文華】 高中生畫王文華,筆觸逗趣。 攝影/王文華 我到台南一所高中演講,同學們寫了張卡片給我,上面畫著他們心目中的王文華。他們高估了我頭髮的數量,卻精準地捕捉到了我的小眼睛。一位叫「大象」同學在卡片中寫:「你的書像蔡依林的情歌,讓我瘋狂,讓我心碎。」我會心一笑。我知道蔡依林在他們心中的地位,所以這句話比諾貝爾獎都令我光榮。現場有一千多位同學,我不知道誰是「大象」。但我感覺他長長的鼻子,溫暖地擁抱著我。我特別high,我感受到愛。 演講完後我帶著卡片離開,不知道何時才會再見到這群學生。更不知道若能再見,我,或他們,會變成什麼樣子。但我抱著他們給我的卡片,在高鐵上睡著。在夢中,我想起了生命中好多類似這樣的邂逅。 二十四孝 第一次學到「邂逅」這個字,是在瓊瑤的小說。那是三十年前,一個「邂逅」和「浪漫」都還流行的時代。小說中的男女主角總是在一場巧合中認識,然後愛得天昏地暗。當時的我也希望自己是秦漢,在街角遇到我的林鳳嬌。 但慢慢長大後,發現現實生活沒那麼多巧合。縱使有,也是倒楣地被野狗咬到,不是幸運地碰到林鳳嬌。我的浪漫情懷,隨年齡增加而減少。升學壓力下,下課後忙著問補習班老師,沒空去「問斜陽」。上公車忙著補眠,哪有閒情逸致跟陌生女子聊天? 準備聯考的方式,影響了我談戀愛的方法。我愚昧地把「吃得苦中苦,方為人上人」的心態,套用在愛情中。你不愛我,我就再多愛你一點,你一定會被感動吧!我實踐著「二十四孝」中每一個故事,只不過對象不是爸媽,而是女友。 王文華高中時寫校刊編輯的話,青春無敵。 攝影/王文華 沉重的青春期 這樣一來,愛情就少了「邂逅」的輕盈,多了「奮鬥」的沉重。高中時我當校刊主編,「編輯的話」的題目是「永恆的愛」。那時覺得沒有愛,人生就不值得活,而愛不永恆就沒有價值。我寫了張卡片給一個女生,引用漢朝樂府的詞:「天地合,乃敢與君絕。」那時,我才認識她兩個禮拜。 這種沉重一直延伸到大學。女友在電話亭與我分手,我站在電話亭裡,她在電話的另一端。當時我喘不過氣來,覺得自己活不下去。我的世界縮小成一個密閉的電話亭,一切都失去了意義。一個我只認識了半年的女孩離開了我,我就準備要離開養我二十年的父母。 那時一愛就要愛一輩子,分手就不想活。愛情像個龜殼,我要嘛就躲在裡面,要嘛就像十字架一樣背著它走。 君子之交淡如水 柯林斯給王文華的字條,他至今珍惜。 攝影/王文華 當